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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17公里长下坡往事:路边商铺多次被撞,肇事司机梦中喊刹车

时间:2018-11-21来源:互联网 作者:编辑 点击:
文|林鹏 编辑|王珊 这是一个关于路与人的故事。 兰州,“两山夹一川”,黄河从城中奔流而过,自然地形和财政的限制没有赋予道路设计和建设者充分的发挥空间。通往兰州南大门

文|林鹏 编辑|王珊

这是一个关于路与人的故事。

兰州,“两山夹一川”,黄河从城中奔流而过,自然地形和财政的限制没有赋予道路设计和建设者充分的发挥空间。通往兰州南大门,新七道梁隧道出口长达17公里的下坡,在建成之初便事故不断。管理者在道路旁竖满了警示牌,甚至标出了“前方事故多发路段,发生事故二百余起,近百人伤亡”。

兰临高速通车14年中,事故却频频降临,和这条路发生过联系的一些人,生活被彻底改变。

住在兰州南收费站下面的居民摸索出了规律,“新七道梁一出事,都是大事,非常惨烈。”

有迷信的居民甚至议论,“应该竖个大门楼,才能压住这个路口”。此前,“中国百合之都”的牌子竖起来——不远处七里河西果园镇的百合花刚刚改变了人们对兰临高速的印象,车祸在减少,“最近两年都静悄悄”。

直到11月3日的那个傍晚,轰鸣而过的救护车再次打破了沉静,“又出大事了”,附近的居民议论。

(11月6日,事故现场已经找不到当时的痕迹, 下行5车道全部恢复通车。林鹏摄)

“五档夺命,四档失控”

宁勇听说兰临高速又发生车祸的时候,正在新疆的煤矿等着往电厂拉煤。

他花了6年时间明白,对于一个刹车失灵的重型货车来说,在那段长达17公里的下坡路上,一旦错过最后一个避险车道,意味着什么。

新闻里,大货车翻在一侧,有的私家车瞬间被碾压成铁疙瘩。

兰州市公布的事故通报显示,11月3日晚7点20左右,辽宁籍驾驶人李某驾驶辽AK4481号重型半挂载重牵引车,因频繁采取制动,导致车辆制动失效,经17公里长下坡路段行驶至距兰州南收费站50米处与31辆车连续相撞。事故已造成15人死亡,44人受伤,31辆车不同程度受损。

这曾是他站在自己出车祸的路口,担心过的事。“货车载货50来吨,一旦失控,遇上排队的私家车,一出事就不会小。”

“我们刚停下不到一分钟,被撞到一边去了。”一位在事故中骨折的受害者回忆,她和亲戚周六上午回宁夏探亲,下午返回兰州在收费站等待缴费时遭遇车祸,“应该开了3个(缴费)口(下行总共5个),我们前面排着十多辆车。”

在新七道梁,很难用“疏忽大意”这样的词概括一个事故发生的原因。

只要走过新七道梁隧道,一定会对北侧的长下坡路段印象深刻。“那段路不算非常陡,但架不住它长,17公里都是下坡。”一位有着27年驾龄的兰州本地司机说。

对于第一次走上这段路的司机来说,警示牌多且直白,令人过目不忘。

隧道出口一公里处提示,“16km连续下坡,严禁空档滑行”。指示牌特别提醒重载货车——“五档夺命,四档失控,三档安全”。每隔2-3公里,“自救车道”的黄色警示牌会从眼前滑过。在看到兰州南收费站之前,一个司机会先后路过5个避险通道,“从规范来看,设置两条就可以,已经是超量设置了。”一位道路设计的业内人士说。有的警示牌甚至写出了这段道路的惨痛历史:“前方事故多发路段,发生事故二百余起,近百人伤亡”。

“警示牌的材质都是反光材料,晚上大灯一照,非常清楚。”一位长跑新七道梁的司机解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段被反复警告的路段。但在建成通车的14年里,事故并未因密集的警示远离司机。

2012年6月18日,山东司机宁勇几乎经历了和辽宁司机李某类似的刹车失灵。

宁勇接了一单从成都到新疆托克逊的货,因为跑长途,他雇了有几年驾驶经验的张连武做副驾,“我爱惜车,舍不得别人碰,主要是我自己开,他主要是看车、捆货。”

但那一天,从成都北上,到达兰临高速路口时,已经凌晨1点多。宁勇把车停在路边,打算在后排睡一会再继续开。他没想到,入睡后,张连武开动了他的红色解放J6。等他醒来时,驾驶室充斥着张连武慌乱的喊声,“我一看,吓毛了,140迈,左右也没有避险车道了”。

近30吨的车载着25吨货物,冲出兰州南收费站,撞上路东道牙后,侧翻,又向北滑行60米,冲进一家工厂的门卫室,车头飞向二楼,扫平了一家餐馆。当时是凌晨三点,门卫恰巧那晚没来值班。

事故发生后,宁勇被送进医院,但张连武不见了,垃圾清理完,救援人员才在牵引车下发现他的尸体,身首异处。

时至今日,宁勇一直记得最后听到张连武吓人的呜呜声,常出现在他梦里。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声音,被恐惧压迫得变形的声音,“不是正常声了。”

(17公里下坡途中的警示牌。林鹏摄)

“地震了”

2004年,兰临高速的开通,打开了兰州的南大门。双向四车道的高速翻山越岭,不仅带来了西南省份的货物,更把白银、中川、临洮、定西等距离兰州100公里内的市县与河谷里的兰州连接成片。

出了兰州南收费站,往南4.5公里处,高速、212国道、市内道路三者相交。车辆在路口汇集,像穿过市区的黄河一样,一路下坡,把货和人运往位于坡地的市区。

路带来了人气,危险也如影随形。

“高速之前,也有车祸,但没那么大。”陈峰在三岔路口开了十多年店,他的门面被撞过,也见证了发生在路口的多起车祸。

在他印象里,高速还没修好时,212国道上也曾经冲下来过车,但那条路盘山走,弯道多,车速不快。那时候,与国道相接的晏家坪路上,现在的高层小区还是一排低矮的门面房。准备上国道的大货车经常停在路边,司机会下车在饭馆填饱肚子。“一个拉啤酒的货车,撞进来,清理完后,就一瓶啤酒是好的。”

但从高速下来的失控货车,车速更快,现场也更加惨烈。

“老七道梁的隧道在(山的)下部,212国道出了隧道盘山走,有很多弯道。”孙正长期关注兰临高速,新七道梁建在更上面,取短了,但是坡度大,要起到高速公路的作用,不可能再设计那么多弯道,于是出现了17公里的长下坡路段。

刚通车的时候,“冲下来一个半挂,旁边一个拉沙的车停着,后面一个前四后八(货车),拉着装修材料。”陈峰记得,拉沙的重车被撞得原地掉了个头,肇事重车车头被撞得“扁扁的”,司机和两个没结婚的小伙子,都死了。

有时候,车快到“飞起来”。马文强曾在车流交汇的三岔路口开过一个饭店,生意红火。他记得,2006年前后,一辆拉着板材的货车,从上面飞奔下来,“车上的板子在空中飘着”。那是中午12点时分,他的孩子和女人都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跑”。

在孙正印象里,高速刚通车的前两年,因为司机对路段不熟悉,事故高发。那时候本地媒体密集报道,各方也非常重视,增设了警示牌。2005年,交警大队专门成立了新七道梁中队并设立预防事故执勤点,对途经的重载大型货车、公路客运车辆进行登记、检查,提示路况。

但对居住在三岔路附近的居民来说,车祸并没有停止。

夏天的时候陈峰在门口摆一张桌子放上饮料,坐在路边等生意,“隔三差五就有撞了的车拉下来。”

2012年,宁勇的车撞进他的店铺时,躺在屋里睡觉的夫妇以为“地震了”。两口子爬起来,眼前全是土,门口的报警器滴滴响,7米多的奶油色卷闸门像纸一样,被撕烂了,铝合金门、柱子都撞歪了,等着喂饱司机的鸡腿、烟,散了一地。

陈峰觉得命大。他那时候天天半夜起来给过路的大车加水,17公里的长下坡需要冷水给刹车降温,不熟悉路况的司机,停在他门口时,刚松掉一口气,气喘吁吁把他喊来加水。“那天如果有加水的,我的命就撂下了”。

失控的货车不仅冲撞北侧沿线,有时还会冲进南侧上行车道。对面的高层住宅正在打地基时,有一天,陈峰站在路边给一辆大车加水,眼前“唰”的一道影子把隔离带中间的路灯撞倒——一辆前四后八(一种重型货车)冲到对面逆行车道,撞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车和正常行驶的摩托车。

“小车里5个死了4个,摩托车上两个,加上重车司机,死了7个人”。

陈峰家被撞两年后,2014年,又冲下来一辆拉着编织袋的货车,撞上了他旁边停车场的大门。那是一个限行的早晨,等待放行的司机在附近的一家饭店里喝完茶,到楼下接电话,“刚出门就被撞死了。”马文强说,路上都是编织袋,门口的垃圾清理了一天,人们在垃圾堆里找到了死者的一只耳朵和手,“后来家属来烧纸,一起带走了”。

2012年,甘肃媒体援引交警部门的统计数据称: 2004年兰临高速开通以来,17公里长下坡路段共发生各类车辆失控事故220起,造成42人死亡,55人受伤。

在此前后,媒体又进行了集中关注。《甘肃日报》曾以《兰临青兰高速为何惨祸频发?》为题探讨了事故高发的原因:公路管理方和司机方有不同观点,前者认为事故高发,大型货车超载、超限运输是主因,后者则认为“主要原因是道路设计存在缺陷”。

“媒体盯了好长时间,”孙正说,增设避险车道隔了好长段时间才落实,“涉及到变更、钱”。眼下能看到的提示警示牌,以及5个避险车道,都是十几年中不断完善的结果。他也曾咨询过专家,“你设计的要求高,比如降低坡度,对兰州来说,就不现实,一方面确实是地形限制,另外还涉及到成本控制,你要把坡度降低1%,可能最少要增加十几公里的长度,这不只是几千万,是几个亿的问题。”

(6年前被撞的门卫室再也没有重建,门卫搬去场内值班了。林鹏摄)

失控的生活

宁勇的车撞倒的房子再也没重建。工厂的门卫没人敢在那里值班了,他们被安排到大院里面值守。

近几年来,随着棚户区改造,高速公路下行一侧的店面已经所剩无几。正对高速出口的一栋三层办公楼在墙外又建了一栋50公分厚的混凝土浇筑半墙,“防撞”。陈峰的门面往后索进去一半,客人变少了,让他担心的还有,“如果再冲下来(车),还是不安全”。

对生意人来说,车祸似乎破坏了风水。“原来我是高速路口独一家,生意非常好,”被撞毁的饭店老板马文强说,车祸后,饭店的生意“崩溃”了,官司打了两年多,合同到期,他关了店,到温州开拉面店去了。

宁勇的生活在经过那段下坡路后,也跟着那辆解放J6,一起失控了。

虽然事故是司机张连武的全部责任,但作为雇主,司机死后,他不得不承担大部分的损失。司机的父母封了他家的房子,一度让他出不了门。因为司机既是肇事者又是受害者,保险公司拒绝承担主要责任。官司打了三年,宁勇需要赔偿司机三十多万,以及兰州受损商户营业损失二十多万。除此之外,车毁了,他还欠着30多万的购车款。

在被车祸缠上之前,他拥有近乎完美的生活——36岁,买了全德州第一辆解放J6重卡;前几年生意好,他在县城贷款买了房子,老婆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生活一路向上走”。

除了把德州的太阳能送往全国,挂靠的公司看他的车不错,还会安排一些云南、新疆的长途。他极爱惜那辆举全家之力买来的红色重卡,“每天都擦得雪亮雪亮,很精神”。

他至今不知道车为什么会失控。车祸发生时,他在后排睡觉。车侧翻后,他被救出,在兰州的医院躺了一星期,巨大的震荡抽走了力气,他“起不来床”。

交警出具的事故认定书上说,“由于下坡时,频繁使用制动,导致半挂车刹车鼓与摩擦片产生热衰退现象,制动效能下降,车辆失控。”这一原因和多起发生在该路段的交通事故类似。

他买的解放J6拥有当时最先进的刹车系统,“可那是进兰州最大的一个坡,”事发后,跑过甘肃的司机跟他说,好多人都绕着走,不敢走那条路。后来,去兰州处理官司的事,他曾去过事发的三岔路口,站在高速、国道、市区道路的三岔路口,他第一次意识到道路的危险——“出了收费站,还是一路下坡,直接对着市区红绿灯,一出事就不小。”

事发后,有专家建议,应将收费站的位置向平缓的区域移动,以降低对市区的冲击。“收费站一定要选在直线段上,就是笔直平坦的路面,”一位参加过多条国道和高速设计的业内人士解释,从兰临高速的地形图来看,当前的位置已经比较合理,“再往下还有一处直线段,但是会直接冲击市区,可能更严重”。

“2010年有货车冲毁了收费亭后,岗亭进行了加固,收费员旁边增设了逃生通道,”孙正透露,如果情况危急,收费员可以直接跳下去逃生,但是停车缴费的人和下游市区依然有危险。

2013年,在一个停放事故车辆的地方,宁勇在自己的车旁,看到了一辆冀F的重卡。看车的人说,“这个车更惨,撞了六七个人”。“当时觉得万幸,凌晨的时候没有行人”,宁勇说,他没敢问那个司机的下场。

事实上,自2005年,交警大队设立预防事故执勤点后,按照要求,会对途经的重载大型货车、公路客运车辆进行登记、检查,提示路况。陈峰曾见过司机们拿下来的宣传单,“刹车达不到条件的,要到旁边冷却”。

11月6日,走访事发路段不难发现,从新七道梁隧道开出前,司机会经过四块电子显示屏,上面滚动显示“大车靠右,出洞检查”字样。出了隧道口,会有货车停在检查点接受检查。

“出事后又开始严查了”,在晏家坪路口等待放行的一位兰州本地司机说,之前有段时间,路过检查点并没有下车检查。他一周多次上下七道梁,运送日用百货,“本地司机都知道走那里必须减两个档,外地司机不知道啊。”

根据官方通报,“11·3”事故的肇事司机李丰是第一次在该路段行驶,不了解路况,车辆失控后速度加快,他惊慌失措,也没有找沿途避险车道,导致事故发生。

宁勇已经无法知道自己的司机有没有下车接受检查和提示。“他开大车几年了,但是这段路我们确实是第一次走。”

(11月8日后,3轴以上货车改道国道212线绕行,货车途经兰州南客运站,存在新的安全隐患。林鹏摄)

禁行

“11·3”重大交通事故发生后,兰州连续两天飘起雨夹雪。冬季雨雪天气的来临增加了交通事故隐患。

11月6日,在规定所有重型货车必须自觉驶入七道梁隧道出口处接受安全检查后,甘肃省公安厅交通管理局和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又发布了《关于G75兰海高速公路新七道梁长下坡路段禁止三轴(含)以上货车通行的通告》。

按照要求,为预防重特大道路交通事故,保障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和道路交通有序畅通,自2018年11月8日零时起,三轴(含)以上货车、危险化学品运输车要经国道212线驶往兰州。

在兰临高速通车后14年,重型货车、危险化学品运输车又重新回到了老国道。

11月9日,在国道212线上,从老七道梁隧道盘山而下的货车和兰州汽车南站驶出的公交车交汇,引发了附近居民新的担忧:“以前没有南站,现在南站搬过来,人这么多,大车这么跑,也很危险。”

上述道路设计的业内人士表示,“如果高速公路满足不了日常需要,极少进行重新设计或调整。”但是可能进行分流设计,比如并行修一条国道或者高速进行分流。

按照通告要求,新七道梁长下坡路段对三轴(含)以上货车的禁行截止到兰州南绕城高速通车之日。届时,车辆可以经兰州南绕城高速分流,不用再经过兰州市区。

还有业内人士分析了禁行的可能原因。

2018年1月1日启用的《公路路线设计规范》,对高速公路、一级公路连续长、陡下坡路段的平均纵坡和连续坡长进行了更具体和严格的规范。

“兰州高速通车很久了,设计时还没有这个平均纵坡的规定。”他分析,不能用十几年后的规范要求当时的设计,但是也不排除禁行是在考虑重新做安全性评价。

在晏家坪三岔路口,聊起“11·3”事故里的司机,大部分人看到他只受了轻伤,都会嫌弃地评价一句:“太自私了,明显就是要保自己。”

他们谈论着,如果是自己,“一把方向打死,把自己放翻就行了,干嘛冲到人家车里?”偶尔会有大车司机吐槽下收费站:“下来的时候5个口,车堵了那么多,为什么不学习外地的高速,免费通行呢?”

2012年,在那篇《兰临青兰高速为何惨祸频发?》的报道里,就有人建议,“增开缴费通道,让等待缴费的车辆快速通过,减少恶性事故的发生。”

一个拥有9年驾龄的货车司机说,缴费通道没有增加,很多时候,都只开一两个口,“只开一半,每次下来的时候,都说,南站堵车,南站堵车。”他觉得,收费站的管理有待提高。

宁勇不懂那些专业问题,6年来,他最大的希望是为失控的生活踩下刹车。

得知兰临高速发生车祸的当天上午,他又接到了法院的电话,“挂靠公司又把我告了,让我偿还他5万块钱。”为了还债,他克服了对货车的恐惧。最近几年,他都在新疆开车,从煤矿往电厂拉煤,每个月可以挣五六千块。

大多时候,他不愿意看手机,因为害怕接到法院的电话。最近一个月,法警开着警车,登门拍照,要执行他唯一的房产。妻子为此忧心忡忡,即将高考的儿子给他打电话说不想读书了。“没了房子就要了我全家的命”。他在电话那头点了根烟,突然哽咽。

有时候妻子和他吵架吵得厉害,他会怪自己,“为什么当时没一起死了”,现在“生不如死”。

有时候,他又陷入自责。那天,如果张连武没开车,一直是自己开,以他对下坡的谨慎和对车的了解,也许不会出事。如果他醒来时,收费站前面或进入市区前再有一条避险通道,“一定会让他开上去。”

可是现实没有如果。

车祸发生的最初几年,他一直不敢碰车。直到现在,尽管下了狠心又开上了货车,有些时候,他会突然非常害怕,“觉得车要出事”。夜晚,他被噩梦缠绕,在梦里大喊,“刹车!刹车!”醒来,一身大汗。

(文中宁勇、陈峰、孙正、马文强为化名,魏晓涵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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